吉吉国王(缘更)

留散终有定

【bg】缺爱且内心偏执弟弟x姐姐你

#不信,我要再发一遍(งᵒ̌皿ᵒ̌)ง⁼³₌₃


#双生子,骨科向,雷勿入

#一发完,1w5+



*



冰冷沿着膝盖漫上发麻的双腿,逐渐爬满全身的时候,你呆呆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,不禁想起了那个在无数个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夜晚才会想起的问题——


如果你是个男孩子,她带走的那个人会是你吗?


不过这个问题你最后还是没能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,因为你不会是男孩子,而且你想发问的那个人,在明年二月春到来时,生命终止在了一场连环车祸。


那个被她带走的孩子,兜兜转转,最终还是被带回了这个她拼命想要逃离的牢笼之中。


想来,她这一生好像都未能如愿。


心爱的男人死在他们订婚当天,而她竟然还得嫁给那个冷血到了骨子里的凶手,替他生下一对双胞胎。


而凑巧又不幸的是,你刚好是那其中一个。


——



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,是在一个阴云遍布,却迟迟不下雨的冬天早晨,时间大概在六点左右,你记不太清了,因为那时的你被父亲在祠堂罚跪了一晚上。直到天蒙蒙亮,你才恍惚听到外头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。



身后有佣人推开门,轻手轻脚朝你走了过来,弯下腰搀扶着你,“小姐快起来吧,老爷说今天少爷回来了。”


那时你正读着小学,年纪虽小,起身的动作颤巍巍的却像个老太太,直起身的瞬间体力不支,双腿一软就要往下倒,好在一旁的佣人时刻关注着你,见状立刻眼疾手快地揽着你的肩将你拉起,免去你再次的皮肉之苦。


这种类似的情况发生了太多次,以至于你们都形成了无声的默契。


扯了扯干燥的嘴皮,你说了句谢谢,随后便扶着佣人的手臂朝外走去。


乌云笼罩的庄园,空中散发着湿冷的气息,却始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。


大理石道路两侧的土壤栽种着许多纯白美丽的花朵,那是你父亲特意命令让人从国外空运回来的,在寒冷的冬季,它们依旧努力的绽放着,违背自然界的规律,违背花期,那副拼命的模样,只为了满足庄园主人的雅致。


然而,在来年温暖的春天到来之前,它们会在其它花朵即将苏醒时,孤独凄凉地死去。



你冷不防地与那孩子打了个照面。



他很白,穿着米色的毛绒外套,双手戴着毛绒绒的卡通人物的手套,留着到下巴处短发,身形好像比你还矮了半个头,像个小姑娘,刘海看起来有些时间没有修剪了,遮住了眼睛,一路走来他始终低着脸不敢抬头,身上散发着怕生的气息,与身侧高大冷漠的保镖形成强烈对比。


“小姐。”保镖在距离你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,朝你微微弯腰,打了声招呼。


这一句话似乎将他身侧的男孩从梦中惊醒,怯生生地抬起头朝你这边看来,嘴唇张了张,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。


你能感受到他的视线落在你身上,藏在微长的刘海之后,像是躲在壳里的蚌,却莫名信任你般朝你露出了内里的软肉,他有些闪躲,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紧张与期待。


很奇妙,但被他注视着的那一瞬间,你确实感受到了那种复杂的心情。或许是双胞胎之间的微妙感应,你猜。


然而姐弟时隔七年终于相认,抱在一起痛哭的场面,是注定不会上演的。


因为,你不喜欢这个所谓的弟弟。


“真可怜啊。”


用着充满厌弃与怜悯的语气,这就是你对那个孩子说出的第一句话。


——




“祁会长再见!”


“会长再见!”

……


“学姐拜拜~”



一张张青春富有朝气的的面孔,挤在你身前,用着雀跃的语气朝你道别,不论男女,眼中皆是向往与仰慕。


身为帝安高中现任的学生会会长,你在学校的人气高到离谱,


你是喜好权贵的老师奉承的对象,淡泊名利的老师的左膀右臂,同级眼中的优等生,学弟学妹们心目中的女神。



家世优渥,学习好,人缘好,高颜值,能力强,完美……你永远不会出错。


这是他们给你贴上的标签。



你朝他们笑了笑,轻声道:“下周见。”



“会长真的好厉害啊!期待下个月的运动会!”


“学姐好漂亮呜呜呜……”


“能和学姐近距离接触我真是太幸福了啊啊啊!”




直到关上门的最后一刻那一刻,学生会成员们刻意压低过后的声音还是传进了你耳里。



此刻太阳半截身子埋进地平线,夕阳余晖笼罩着整栋教学楼,长长的廊道上空荡无一人,你嘴角的笑意才渐渐消退。


烦。


这份心情,在打开车门,见到坐在里面的祁安时稍微停顿了一会儿。



听见关门声,祁安也没有转头看你一眼,维持着坐在窗边,支着手肘的动作,偏着头,深远的目光投向窗外,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塑。


你们二人的位置之间仿佛隔着一个银河,而司机早已习以为常。


随着年龄渐长,祁安眉眼也长开了,褪去了年幼时的稚嫩与秀气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父亲极为相似的傲慢与锐利。


线条流畅的侧脸,高挺的鼻梁,薄唇微抿着,泄露出主人此刻的心情有些不佳,身前的扣子随意解了几颗,制服领带也松垮无力地贴在白色衬衫前,似乎是被他不耐烦地拉扯过。



“真烦,看着我干嘛?”


略带不虞的声音冷不防地在车内响起,司机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后视镜,又飞快收回目光。


祁安则皱着眉看你,一脸不爽的模样。



叛逆期。你在心中想着。



“他今天就会回来,我劝你最好收起这幅模样,耳钉,纹身,一样都不要露出来。”你收回视线,看着前方的风景,淡淡开口。


当然,这些事情,想必那个人早就知道了,毕竟你们身边全都是他的眼线。只是知道是一回事,当着他的面又是另一回事。


这是你们这些年来心照不宣的事情。


“用不着你提醒。”祁安别开眼,微哂道。



接下来一路上你们都没有交谈,黑色轿车平缓驶入庄园大门。


与祁安回来后一直住在庄园不同,这是自高中以来,你第一次回家。


虽然你和祁安同岁,但他因为晚一年上学的缘故,比你小一届。而你在即将上帝安高中时,便以全校第一的成绩向你父亲——祁文川,提出了暂时搬离庄园的请求。


你现在居住在离学校不远的一所高级公寓里,每天步行上学,这之间的距离只需要二十分钟。


虽然祁文川这些年越来越忙,一年到头大多在国外,但你还是不喜欢待在那座安静地如同坟墓一般的庄园里。


搬出去的决定,你也理所当然的没有将祁安纳入计划之中,从他回来庄园的那一天开始,你便有意无意地在疏远他。敏感的小孩儿直觉往往准确得惊人,他也在数次的主动后渐渐失去了交谈的欲望,最终,你们如愿成了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。


不,或许更糟。


因为你们都讨厌彼此。


祁安讨厌你,你觉得是十分正常的事情,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在多次碰壁后去热脸贴冷屁股。但你讨厌他,你想,大概是来自那份任性的迁怒。


虽然你并不想承认,但事实好像确实如此。



……



晚餐开始得比往常要早一些,餐桌上是多得吃不完的丰盛饭菜,佣人替主位上的男人倒了杯红酒,殷红的液体撞入高脚玻璃杯中,冰块旋转扭曲,映着他慢条斯理进食的模样。


年近四十的男人,举手投足间姿态儒雅,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,那对锐利如同鹰隼的眼眸,在这些年的礼佛中渐渐多了一层朦胧的随和,带着虚假的关切。


“最近学习怎么样?”不知过了多久,祁文川放下刀叉,目光甚至没有落在你们两人任何一个身上,像处理公务般淡淡开口。


又开始了。他现在需要扮演的身份不是祁氏集团的董事长,而是一位关切孩子的学业的父亲。



祁安没说话,像是没听到一样,坐在你旁边的位子上,拿叉子百无聊赖地戳着餐盘里的蔬菜,再送进嘴里,咀嚼后咽下,再重复。


你将自己最近的成绩做了简短的汇报,说完以后你顿了一秒,犹豫着要不要将祁安的情况也说出来。


祁安的成绩一直很稳定。


稳定在年级倒数第一。


这些事情,祁文川再清楚不过,可能考卷刚收上去,他就得到消息了,却还要装模作样的问一遍。


在你踌躇不决的间隙里,祁文川已经微微皱起了眉,搁置在餐桌上的手腕带着昂贵的名表,头顶的水晶吊灯在表面反射出冰冷的光,你眼睛一刺,刚别过头,就听见你父亲微沉的声音传来,


“安,多向你姐姐学习。”



刀叉磕碰的声音响起,随即是椅子摩擦地面的划拉声,祁安扔下刀叉后站起身,脸色阴郁,一言不发就要离开,只是在他一只脚踏上楼梯时,你父亲叫住了他。


主位之上,你父亲将表脱下,放在桌上,这个简单的动作,在你眼里却仿佛经过处理般被放慢了无数倍,直到桌面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,你才渐渐听见你的心跳声,在寂静的餐厅之中,显得尤为突兀。


佣人们站在门口,皆低着头,不敢直视主人。


你看见父亲慢慢卷起了袖口,做这些动作时,他始终低着眼皮,脸上没有一丝动怒的表情,甚至可以说平静,可你清清楚楚的知道,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



你看了眼背对着你们站在楼梯口的祁安,你发现,他的背影是轻松的,浑然没有对自己接下来处境的担忧,又或者说……他已经不在乎了。



这个认知令你有些错愕,以至于你连自己什么时候站起来了也不记得了,直到父亲平淡的视线落在你身上,你才回过神来。


你轻轻吸了一口气,缓缓开口,“……父亲,他只是在闹别扭,今天是我们的生日。”



祁安的背脊僵了一瞬,似乎没想到你会开口说话,而父亲则是微微挑起了眉头,像是在思考着什么,过了一会儿才道:“是这样么?”


当然是假的。


你歪了歪头,疑惑的看着父亲,“是呀。难道是我记错了么。每年父亲都只会在我们生日时回来,难道今天不是吗?”


祁文川看着你,指尖轻扣着桌面,忽地慢慢笑了下,眼中依旧没什么温度,是很假的笑容,过了一会儿,他才像是感叹着什么,一边起身一边道:“看来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啊。”



你们没人做声,他似乎也不需要人回应,说完便离开了餐桌,接过佣人递来的西装外套,在保镖的簇拥下,朝门外走去。


周围的空气仿佛才开始流动,你重新坐回椅子上,轻轻呼出一口气,下一刻,便发现祁安正满眼复杂地看着你。


你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,重新拿起筷子,语气平淡道:“过来吃饭。”


其实这句话只是你一时兴起,说着玩玩罢了,你脑子里甚至已经自动补全了他冷哼着上楼的画面。然而,对方沉默片刻后,竟真的坐回你了身旁,挪动筷子,慢慢吃了起来。



听着汤勺与碗轻微的磕碰声,你忽然想起了你们第一次同桌吃饭的画面,那时你们依旧坐在这个位子,只是祁安时不时望向你的视线实在太多明显,你想忽略都难。


因此你发现,你吃什么,祁安就学你吃什么,就连喝汤也要和你一样,一边小心翼翼偷看你,一边小口喝着汤,你停他就停。你当时为此感到烦躁与不自在,吃到一半便扔下他回房了。


你现在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学你,总不会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吧?那可真是有够幼稚。



“运动会,你有报名吧?”吃完饭,你向祁安问了一句。


说完你自己也有些惊讶与后悔。


基因真是可怕,哪怕你内心恨透了祁文川,你还是继承到了他某方面的东西


比如,你们都爱假装。


他假装自己深爱着妻子,假装自己是一位好父亲。而你此刻,则试图假装自己是一位好姐姐。


明明对他那么糟糕了,现在还假惺惺什么,这个做作的女人……祁安心里一定是这么吐槽着的吧?


而祁安确实是以一种忍耐的眼神看着你,头顶冷白的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俊气面孔上,他的表情很精彩,似乎在内心里揣测着什么,你听见他吸了口气,道:


“……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


“没想干什么,只是问问你们班的情况。”


与擅长学习与人际交往的姐姐不同,祁安的强项在于学习之外的一切,包括运动。


要说从学校女生口中出现频率的男生进行排名,那么高二年级的祁安当之无愧排在首位。


学校里富二代不少,甚至可以说很多,但像祁家这种根基极深的大家族,放眼a国,也只有洛家可以与之分庭抗礼。而洛家现任家主的嫡孙,洛青阳,恰好也在你们学校读书,他与祁安同班,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。


祁安的表情似乎更精彩了,嘴角动了动,下一秒,果不其然发出了声冷笑。



“不关你的事。”说完,祁安径直起身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


这脾气真是不得了。下次不管他了,让父亲动手好了。你一边上楼一边淡淡想着。



——


第二天,下楼时你意外发现了祁文川也在。



保镖站在他身后,而他则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文件。面容深邃,西装革履,高挺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,听见声音,他抬眼朝你看来,镜片之后的眼眸色彩很淡,带着一丝刻意的笑意,“醒了?安还没下来,能麻烦你将他叫起来吗?”


你掩去眼中的惊讶,面上笑了笑,“好。”


祁文川眼眸的颜色深了些许,带着假笑朝你点了点头,随后收回目光,继续一目十行浏览起了文件。


转身的瞬间,你脸上的笑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
这个人渣,怎么还在这里。


烦死了。


你当初迫切地搬离庄园,也是因为无法忍受自己住在有着祁文川生活气息的地方。


往年他只是回来和你们吃个饭,过后便会坐上私人飞机继续回到国外,然后很久不回来。


所以他昨天离开后,现在应该已经回到国外的别墅才对,怎么还悠哉悠哉坐在下面。


曲起手指,敲了敲祁川的房门,里面悄无声息,你又敲了下,结果还是没人应。



按下把手,居然直接就开了,看来祁安没有锁门的习惯。



反手关上门,房内窗帘紧闭,光线昏暗,你凭感觉走到了窗前,随后一把拉开窗帘。


不算耀眼的光线争先恐后涌了进来,偌大的床上躺着的少年皱了皱眉,翻个身,随后又没了动静。


与你每次醒来发现半截被子都会被你蹬在地上不同,祁安睡得很安稳,半边脸埋在柔软的被子上,呼吸一深一浅。


你感到很糟心,这是你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踏入祁安的房间,布局和你房间倒是差不多,灰白的简约色调,只是他的书架上多了些精致的汽车模型与唱片,墙上还挂着一副空白的相框。


虽然不明所以,但你也懒得问。而且现在的任务,是要叫他起床。



“安,起床。”你俯下身子,凑近祁安,呼吸扑在他脸上,可能有些痒,祁安动了动眼皮,下一秒缓缓睁开眼,看见你,他眸中似乎有些迷茫,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,你们就这么对视着,过了三四秒后,祁安瞳孔骤缩,惊吓过度般张口就要喊。


你在他出声前一把捂住他的嘴,“嘘——”


你不知道的是,在祁安的角度,你锁骨以下的风景都一览无余。


你看着祁安脸色红得快要滴血,长长的睫毛颤抖个不停,你发现他身体也在微微的颤抖,不知道是被你吓惨了还是怎么样。


将手拿开后,你不出意外听见了祁安暴躁的声音,“你不知道敲门吗?!”


你起身,口吻很平静,“敲了啊,两次,你没应。”


他咬着牙,“那你也不能就这样直接进来吧!”


那不然还要怎么样?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,但你懒得和他吵,用着寡淡的语调,“好吧,和你道歉。快点起床吧,不要闹小孩子脾气了,他还在楼下。”


祁安额角青筋微起,他吸了吸气,似乎还在忍耐,半晌后才开口,“……我知道了,你先出去,我要换衣服。”


你嗯了一声,随后离开了房间。


……


今天是周六,不用上课。


你父亲说他觉得忽视你们太多,觉得很愧疚,因此决定在国内待一段时间,陪陪你们。



看来是昨晚你说的那番话的副作用。


而他说要留在国内,如今说出来,也不是商量,更像是一个通知。


真令人无语。


“父亲,我最近要忙学生会的事情,就不回来住了。”你喝完最后一口牛奶,放下玻璃杯淡淡道。



“嗯。公寓离学校近,也好。”祁文川语调平缓,没有丝毫意外的模样,头也不抬地翻过下一页。


你身旁的椅子被人拉开,一个带着清冽气息的身影坐了下来。


“安,你姐姐要在公寓住,你呢?”父亲问道。


你余光捕捉到祁安看了你一眼,虽然他没说话,但你依旧感受到了他的情绪。


无措,难过,压抑。像是又一次被主人遗弃的小狗,无声的呜咽着。


“无所谓。”你听见他冷淡地开口。


真可悲。

你们都是。



“那就跟我一起住吧,最近刚好有事要请安帮忙。”你慢吞吞开了口。


父亲终于从文件中抬起了头,视线落在你身上,微微抬高下巴,若有所思的表情,“这样么。安,你愿意帮姐姐吗?”说着,他看向了祁安。


祁安完全愣住了,似乎受到不小的惊吓,过了一会儿,直到你看向他,他才像刚学会说话一样,啊了一声,脸颊通红,“哦,嗯……好。”


父亲点了点头,收回视线,继续看起了文件,嘴角露出了一个浅笑,类似于欣慰,虽然依旧很假,“这样也好。”他这样说道。



——


运动会安排在十一月中旬期间,也就是周一到周三,总共三天。


你身为学生会会长日理万机,忙得脚不沾地。开幕式、闭幕式的流程,场地的规划,参赛人员的确定,志愿者的分配,奖品,安全细则等,最终都需要你亲自过目,以确保万无一失。


学校董事会方面向你们提出建议,除了三块奖牌以外,额外增加安慰奖,尽量照顾每一位参赛学生的心情。因此运动会前一天,你拉上祁安和你一起前往商场,挑选奖品。


周末还要起早的原因,祁安似乎没什么精神,一脸没睡醒的表情,双手插进黑色风衣的口袋中,眼睛半眯着,头靠在门框边,当你问他这个怎么样的时候,他就会勉强睁开眼睛,不知道看没看清,就先说一句“可以。”


店门口围着不少女生注意到这个身形修长的俊气少年,一边红着脸偷瞄他,一边小声讨论着,就是不太敢靠近。


“您弟弟真受欢迎啊。”店员小姐一边取下你要的东西,一边感慨道。


受欢迎么?你瞥了眼门口,好像确实挺受欢迎的。这个世界,对于那些皮囊好看的人,似乎总是带着特殊的滤镜。




你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,看着架子上一个怪兽毛绒玩具,指了指,“那个,请帮我一起取下来吧。”


“啊好的!”店员小姐回过神来,有些手忙脚乱地拿伸缩杆将架子上的玩具取了下来,小心翼翼问你,“这个需要和之前的一起包起来吗?”


你摇了摇头,“麻烦你帮我另外装起来。”


“好的!”



作为安慰奖的奖品,你另外加钱让店家帮你包好送到了学校。


车上,祁安手里拿着那个绿毛怪兽绒毛玩偶,迟疑着开口道,“这是……?”


“随手买的,送你了,当做陪我出来的礼物。”你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,不咸不淡道。


祁安愣了下,抓着玩偶的手无意识地收紧着,直到怪兽的脸难受地皱起,他才蓦地放松开来,垂眸看着手中的玩偶,低低地哦了一声。



你没问他喜不喜欢,因为你确实是随手买的,要是他不喜欢直接丢掉,你也不会有什么生气的感觉。


自从那天以来,祁安搬进你的公寓已经将近一个月。你们像是普通的姐弟一样住在一起,钟点工会定点上来打扫卫生,阿姨也会给你们提前做好饭。


掐着点回到公寓时,阿姨刚好将最后一道饭菜摆上桌,看见你们进门,她手在围裙上擦拭着,眼角的笑纹深刻,温声道:“回来啦?快趁热吃饭吧。”



你点点头,“辛苦了,陈姨。”



“哪里的话。既然你们回来了,我就先走了,我孙女还在学校等我嘞。”提起自己的孙女,陈姨的面容越发慈祥,似乎已经听到了孙女叫她奶奶的画面。她将围裙取下来挂在厨房的墙壁的钩子上,拿上带来的布袋,朝你们点点头便笑着离开了。


门咔哒一声合上,之后便是鸦雀无声。


“去洗手吃饭。”换好鞋子后,你头也不回朝房间走去,门被你甩上的瞬间,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,随后客厅便陷入了难言的寂静。


祁安站在客厅中央,手里还拿着那个绒毛玩具。他站在原地,看着你紧闭的房门,过了一会儿缓缓垂下眼,抿着唇一步一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。


墙上的时针慢悠悠走了三圈,冬日的夕阳早早沉默,月亮借着太阳的光辉继续怜悯大地,细碎的星子点缀上夜空。两间相邻卧室的房门却始终合着,餐桌上被人遗忘的饭菜已经冷却。



昏暗的房间内,你靠坐在墙壁,自我厌弃感一阵一阵袭来,像是汹涌的浪花,将渴望回归海底的龟一次次冲回沙滩。


看见别人幸福的模样,你就会感到烦躁。或者说……是嫉妒。当你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时,正好是祁安回来庄园的那一天。


那样纯真无邪的眼神,是有被母亲好好保护和疼爱着的吧。如果母亲没有离世,或许祁安可以就那样长大。拥有着和你相似的面孔,过上完全不一样的人生。


可很遗憾,祁安还是被带回来了。在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,啪嗒一下,摔回了地狱。


可惜又可怜。


这些年来,你们身上的疤痕总是反反复复,痊愈之后又崩裂,崩裂后慢慢痊愈……


外人眼中人设近乎完美的双生子,是经过无数鞭打后调教出来的半成品。为什么是半成品呢,因为你们心中不会对那个人存半分感激。


你们父亲希望你们能够按照他的步调,去做他想让你们做的事。若是稍有偏差,那等待你们的绝不会是温和的指导,而是残酷的处罚室与冰冷的祠堂。



你如他所愿成为了众人口中那个“祁总漂亮能干的女儿”,而祁安也正在慢慢变成下一个他。


你无法克制的讨厌祁安,就像在心里讨厌自己一样。



敲门声突兀响起,打断了你的思绪。


“……姐。”


门外响起祁安的声音,隔着门,听不太清晰。


这是他第一次叫你姐,你愣了一秒钟,嗯了一声,但他似乎没听见,又叫了你一声,只是这次语气自然多了。


你懒得出声,便要装作没听见。但是祁安却没作罢,打算敲到你开门为止。


你烦的不行,只得起身一把将门拉开,皱着眉看他,“干嘛?”


祁安比你高了一个头不止,此刻站在门外,将

门口堵得严严实实。他低头看着你的发旋,似乎有些局促,耳夹泛红,别开眼小声说了句,“……吃饭。”


你想说你不饿,但胃确实空荡得难受,于是你面无表情地将面前的祁安推到一旁,“知道了。”随后从他面前走过,朝餐桌的方向去。


祁安过了一会儿才过来,来时手上拿着你的棉拖鞋,弯腰在你脚边放下,你将鞋穿上,顺带瞥了眼他去洗手的背影,“谢了。”


饭菜是热的,或许你真的饿了,平常只吃半碗饭的你,吃了整整一碗饭才停下。祁安也跟着停下,眼巴巴看着你,似乎做好了伸手替你盛饭的准备。


你眯眼看着他,“我吃饱了,你慢用。”随后你起身,就要往房间走去。


“等等!”身后传来祁安略带紧张的声音。


“……怎么了?”你疑惑转身,看见祁安清俊的脸慢慢红了起来,往日眉眼的那抹孤傲与鸷气,此刻在吞吞吐吐之中化作一团软绵,任人拿捏。


祁安目光飘忽,甚至不知道往哪里放,嘴唇动了动,半晌后才挤出蚊子一样的声音,“……明天…明天的比赛…你会去吧?”



你沉吟片刻,“看情况吧。”


你知道他明天有项目,但你很忙,并不能保证能去观看他的比赛。


祁安眼中闪过失落,轻轻哦了一声,没再吭声。



——


周一早晨,晴空万里。


在礼炮与交响曲结束后,帝安高中第五十六届运动会正式开始。


跑道上的运动健儿挥洒汗水,同班的同学则在两侧的观众席加油助威,声音一阵盖过一阵,像是热情的波浪覆盖着帝安高中的每一寸土地。


学生会成员忙得焦头烂额,有些成员甚至刚跑完3000米,还来不及休息就要急匆匆赶回来帮忙。你身为众人的主心骨,将分工有条不紊的分配完,再将细则交代一遍,你才得以喘一口气。


冬日的太阳暖洋洋的撒在每一个人身上,你站在草坪上,周围热闹的氛围里,爆发出了一阵比以往还要热烈兴奋的呐喊声,男生女生的都有。


“啊啊啊啊加油啊啊——!”



“祁安加油!!!”


……


“祁安加油!第一啊啊啊啊啊啊啊!”


“第一了啊啊啊!救命!!”


“是第一!!”


类似的声音接连不断,刺激着你的耳膜。一个兴奋过头的女生已经手舞足蹈了,她一把揽过刚好站在她身旁的你,满脸通红的上蹿下跳,“啊啊啊啊你看快看!啊啊啊啊啊天哪我好激动,我们班又夺金了哈哈哈哈!”



你顺着她手指的视线越过人群,往终点线望去,只见跑道的尽头,正围着一群人,而人群的中心,毫无疑问的是你弟弟。


祁安正仰着头喝水,脸上的汗珠在阳光下显得剔透,运动背心已经湿透,被兴奋的人群围在中央,一旁的女生和他说了什么,他听不太清,则放下矿泉水瓶,微微低下头去。


确定很受欢迎啊,祁安。


“啊!抱歉抱歉!我拉错人了!”终于冷静下来的女生回过神来,发现自己居然拉着学生会的学姐,吓得连忙道歉。



你收回视线,笑着道:“没关系。”


女生这才注意到你的脸,她直勾勾盯着你看了两秒,随即瞪大眼,啊了一声,不自觉提高了音量,兴奋道:“啊啊啊学姐你!你是祁安的姐姐吗!”


她的声音使周围安静了一瞬,接着引来许多视线,有人在小声地议论着。


“是会长哎,她也是来看祁安比赛的吗?”


“呜呜呜居然见到本人了。”


“和祁安好像,不愧是双胞胎!”


而结束比赛的那头,也听见了你们这边的动静。祁安身边几个男生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,“哦~原来是姐姐来了啊。”



“真的漂亮啊,哎祁安,你说我去要联系方式不知道会不会被拒绝。”


另一人看见祁安露出不悦的表情,连忙道:“哈哈哈,你还是算了吧。”



祁安皱着眉,有些不耐地拨开人群朝你走去,却在半道上硬生生停下了脚步。


……



“学生那边我已经让人负责安抚,只是……会长,不知道这件事要不要上报董事会?”副会长跟在你身边,神色有些为难。


你皱了皱眉,淡淡道:“该怎么做就怎么做,无需隐瞒。”


副会长叹了口气,“是。那我先去一趟校长室。”


你嗯了一声。


副会长转身离开。


推开医务室的门,里面的人齐刷刷朝你看来。


以学生会制服为主的学生看见你之后,眼睛亮了亮,朝你挥手,“会长!这里!”


而以红发少年为主的另一拨人则有些不安,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寸头男咽了下口水,紧张道:“洛哥,怎么办?”


被叫做“洛哥”的红发少年,大喇喇地坐在一旁的空床上,真低着头玩着游戏机,小麦色的肌肤,一头桀骜不羁的红毛,梳成背头,浓眉,五官深邃阳刚,大冬天的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,露出结实的手臂肌肉。


他听见周围的动静,也没将视线从游戏屏幕挪开,指挥着游戏人物矫健取下敌方人头,才懒洋洋地勾了勾唇,跟痞子一样,“什么怎么办?我可是受害者啊。”


你来就不怎么好的心情在看到他后更加差劲,冷着声音看他,“洛青阳,起来。”


医务室内除了游戏机人物死亡的声音以外,旁人大气不敢喘一下。


洛青阳咂了下嘴,一脸无趣地将游戏机丢开,没骨头一样慢吞吞撑着床站了起来,将近一米九的高大身材,与那极具侵略性的深色眼眸,令人不自觉联想到了丛林中的猎豹。


“起来了,然后呢?会长大人。”


“跟人家道歉。”


洛青阳闻言挑了挑眉,似乎有些意外,最后低笑一声,向你弯了下腰,懒声道:“行,我道歉,对不起,会长大人——”


他身后的跟班都噗嗤着笑出了声,你眉头皱的更深,内心更烦了。但顾及着周围还有学生会成员的存在,你不好发作。


这时身后传来开门声,是一个男生,黑框眼镜,洗得褪色的校服,脸上冒着几颗青春痘,身材瘦得像是竹竿一样,他挪动着脚步缓缓走了进来。


众人的视线令他不安得瑟缩起脖子,双腿开始打颤。他身后跟着一个学生会的女干部,见状连忙开口安慰道:“同学别紧张,你只要实话实说就好了,我们会长也在里面,你不用害怕。”



洛青阳的跟班们见到他,像是嗅到了老鼠味的猫一般,发出了刺耳的笑声,寸头男生盯着他,“喂,死娘炮,听说你污蔑我们霸凌你?”


“啊啊真的假的,真过分哎。”一旁有人笑着附和。


“我们可是比赛都没参加就被叫过来了啊,你说该怎么办?”


“啊……说话之前可是要三思啊,林同学。”洛青阳意味深长地看向瑟瑟发抖的林杰,林杰腿脚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,跟班们直接爆发出哄笑声,“靠笑死了,胆子和老鼠一样小。”


“你们别太过分!”一旁的学生会成员气愤地握紧拳头,“都这样了还说你们没霸凌他吗?!”


“什么霸凌啊,这位同学,是你说得太过分了吧?这只是朋友间开的小玩笑而已啊?对不对啊,林杰?”寸头男盯着林杰,笑着说道。


洛青阳重新坐回床上,双手枕在后脑,大喇喇岔开长腿,嘴角上扬,“不如就让林同学自己说说?”


“够了。”你沉声打断了这场闹剧,“事情的经过有监控作证,无论怎么样,我都会如实上交董事会。若你们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,并写下保证书,在学生会方面我会酌情处理,但你们要是依旧如此行事,我也没什么好说的,毕竟事情闹大了,对你们也没什么好处。”


这段话化作任何一个学生说,他们可能都会笑得想死,但偏偏是你。


若是你一个人,可能并不值得他们忌惮,但你是祁家人,你身后有整个祁家做靠山。在牵扯到家族利益方面,他们就不得不进行取舍了。


究竟是要面子,还是要家族。


结局显而易见。



跟班们安静下来,面面相觑,片刻后,有一人不情不愿地开了口,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

一人开了口,其他人也纷纷道歉,虽然语气还是能听出不屑与难堪。


直到最后,只剩下笑得意味深长的洛青阳迟迟没有道歉。


“你呢?”你面无表情看着洛青阳。


“不……不用了…就,就这样吧!”林杰一副畏惧的表情看着洛青阳,又飞快撤回视线,张着嘴巴,小声重复道:“就这样吧……”


当事人都这么说了,你便没再开口。


包括洛青阳在内的几人被你留下来保证书,董事会那边的事情由副会长跟进。你让人将林杰送回原班后,留在医务室继续和几位学生会的学妹交代事情,话说到一半,就听见笔扔在地板上的声音。


洛青阳笑得一脸无赖,“抱歉,手滑。”


你没理他,继续和学妹们讲话,只是下一刻,那支笔就啪一声扔在了你脚旁边。



学妹们一脸警惕地看着洛青阳,似乎是担心他会起来打人。


“会长大人,聊一聊?”洛青阳笑容灿烂道。


“会长……”女生们则担忧地看着你。


“你们先回去吧,剩下的事情明天开会再说。”


“好吧……”你的语气过于坚定,女生们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。


跟班们被洛青阳看了一眼,顿时心领神会起身要溜到隔壁教室,经过你时不忘保证,“会长,待会写完就给您来哈!”


医务室门被合上。


“有事直接说。”你双手抱臂,面无表情看他。


洛青阳笑了一下,缓缓起身朝你走来,直到将你逼到墙角,退无可退,他一只手撑在你身后的墙上,将你禁锢在方寸之间,一边慢慢俯下身,温热的鼻息在你锁骨周围徘徊,“不是不屑拿家族压人吗?没想到啊,你也有口是心非的一面。”


你冷笑了一声,掐着他的下巴将他脸抬起,四目相对,


“你没资格说这句话。”


洛青阳眸色掠过一抹幽深,似笑非笑般,“是吗?”


你的腰身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圈住,轻轻一拽便被他禁锢在怀中,温,热的呼吸凑近你的脖颈,随即传来一阵刺,疼。


“放开!”你被束缚者,身形相差太多,根本挣脱不开,心中烦躁。


……


你甚至尝到了血腥味,可即使这样,洛青阳也没有要放过你的意思。就在这时,医务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砰地一声推开。


你与洛青阳不约而同停下动作,朝门外看去。


视野之中,面容俊气的黑发少年,正一脸阴沉地盯着你们,垂于身侧的双拳紧攥着,眼眶微红,漆黑的眼眸之中,似乎正酝酿着一场狂风骤雨。


你第一次见到祁安露出这种表情,像是被挖了肋骨的狮子,仇恨地盯着罪魁祸首,仿佛随时就要暴起,将对方的血管死死咬断。


洛青阳看着祁安的眼神,扯了扯嘴角,不知为何,他轻呵了一声,意味不明道:“你弟?”


你没有回应,只将洛青阳从身上推开,面色复杂地朝门口走去,经过祁安时,你偏头看了眼他晦暗不明的侧脸,脚步微顿,随即你没有停留,朝外走去。



直到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,你才莫名松了口气。


走廊空旷且安静,教师学生大多是聚集在田径场看比赛。


你们就这么一前一后的,遇到楼梯就往上走,就这样,不知不觉来到了天台。


顶楼的风迎面吹来,带着微凉的,独属于冬天的气味。你走到栏杆处向下眺望,宽阔的视野之中,你看到了教学楼,田径场,篮球场,图书馆……


天依旧很蓝,田径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顺风穿进你的耳朵。观众席上,也有少数突兀的存在,他们融不进班级的活跃气氛,没有自己的小团体,只是自己孤零零坐在一旁,或是看着跑道发呆,或是自己低着头看书学习。



看来煎熬会发生在每个人身上,只是形式与程度大不相同罢了。


“……你们又在一起了?”身后响起祁安低哑的声音。


你回过身,仰头看着距离你一步之遥的少年,“什么?”


祁安垂着眼,长睫半掩着眼眸,“你和洛青阳。”他再次开口。


洛青阳。


要说年龄,他其实比你们大一岁,只是总是滋生祸端,校懂会大多数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但直到有一次他和人打架,将对方整得下肢瘫痪,家长不肯私了,闹到学校来了,洛青阳才被学校方面留级查看。



虽然你对他喜欢不起来,但父亲对他赏识有佳,且两家也有让你们联姻的意思。因此,之前对于他的接近,你都是半推半就着。


不过当时有在一起吗?你想了想,发现自己记不太清了。


“刚刚只是意外,不是你看到的那样。”你不咸不淡地解释着。


祁安安静地看着你,过了一会儿开口道:


“……你喜欢他吗?”


你莫名有些想笑,“你觉得我会喜欢父亲那类人吗?”


你转过身子,背对着祁安,面向一望无际的世界。


“父亲爱我们吗,还是只是占有欲呢。你没有回来之前,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。后来,你猜我发现了什么?”



祁安突然从身后抱住你,他将头埋在你脖颈处,你耳畔响起的声音似乎更哑了,“姐……姐,别说了。”他后悔问出那个问题了。


你淡淡哦了一声,没再继续。


风吹过发间,你微微眯起了眼,抬起一只手触向着空中,像是延展的枝干,感受着风的形状。


不知过了多久,你轻轻开口,


“安。”


“嗯……”


“对不起。”


“……”


身后没人回应,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着你,体温在传递,脖颈处却有冰凉的液体滑过。


他好像很难过。


“为什么要哭?”


祁安没有回答,维持着将头靠着你的动作,在你耳边哑着声道:“……姐,你知道的吧?”


没头没尾,“知道什么?”


祁安低低笑了一声,“你肯定知道。”


你:“……”


“姐。”


“……嗯。”


“姐姐。”


“嗯。”


“我是说,我可以为你,做任何事。”


你笑了笑,用开玩笑的语气道:“任何事,死也愿意吗?”


祁安也笑了,绵密的气息若有似无。


风声呼呼吹来,你们的发丝有一瞬的纠缠,这时,你听见祁安开了口。


他说,“嗯。愿意。”


是认真的啊。


脑海中蹦出这个想法,可你心情依旧平淡。


没有丝毫意外。就好像,你早就知道了他的答案。



……



与洛青阳订婚宴的地点,定在巴洛圃的花莉亚海岸,即传说中的玫瑰海岸。


这场即将见证两大家族联姻的世纪订婚宴,轰动了全国,在宴会消息刚放出来时,媒体便大肆渲染,相关信息霸占了头条整整三天。比如新娘身上那件婚纱,便是国际顶级设计师耗费整整一年的心血制作出来的独品,光看那个价格就不知道吓傻多少人。




化妆镜前新娘安静得如同一个瓷娃娃,只有在化妆师偶尔发出赞叹时,才会微笑着回应,除此以外,一直保持着沉默,似乎并没有作为宴会女主角的喜悦。



门被人从外推开,化妆师也刚好只剩下腮红没有打,想着给这对即将成为未婚夫妻的小情侣单独相处的时间,化妆师跟洛青阳打了招呼后便悄无声息离开了。


化妆间内,一时只有你们两人。


“很漂亮。”镜子中,站在你身后的男人眉眼含笑,面容深邃,桀骜的红发已经染回黑色,一身黑色西服挺括合身,只是在他靠近时,你嗅到了他身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女性香水味。


有人喜欢玫瑰,却放不下月季。


你垂下眼眸,淡淡道:“谢谢。”


洛青阳拿起桌面上的头纱,摆弄着,似乎只是随口一提般,“你弟弟没来?”


“他身体不舒服。”你的语气依旧寡淡,好似只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般,问什么,就答什么。正常人都不会有太多的交谈兴趣。


洛青阳也不例外,“要吃点什么垫肚子吗?”


“不用。”


“行。我在下面等你。”他点点头,说完就离开了。


终于只剩下你一人。


看着镜子中穿着婚纱,化着精致妆容的你,你没由来感到一阵陌生。起身走到窗边,你能看见喷泉旁与人谈笑风生的父亲,和一些你不认识的外国面孔。不时有穿着黑衣的保镖穿梭期间,确保雇主们的安全。


你收回视线,心中空荡荡的。


转过身,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。


你有些惊讶地看着祁安,“你,你怎么来了?”


他最近身体确实不舒服,像是得了厌食症,吃什么吐什么,最后只能靠输液维持身体的基本活动,短短三个月,瘦得快要脱相了。


你拉着祁安的手走向一旁的沙发,他全程都一声不吭,只是静静地看着你。


不知过了多久,他垂下眼,扯开有些干燥的唇,轻轻喊了你一声,“姐……”


蓦地听见他的声音,你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,没由来地难受。


“……啊,我在。”


“你能把眼睛闭上吗?”你听见他这么说道。


你愣了一秒,随即慢慢合上了眼。


视野一片黑暗,因此听觉与触觉更加敏感。


祁安将自己的手滑进你的掌心,与你十指相扣,下一瞬,衣物窸窣的声音响起,你感觉到他向你靠近,鼻间是熟悉的,令人安心的清冽气息。


接着,额头轻轻碰上了柔软冰凉的物,若即若离,小心翼翼,像是对待世上最珍贵的宝物,


满心的真挚与虔诚。这个不带丝毫杂念的吻,轻得仿佛只是一个弟弟对于姐姐最简单且忠实的祝福。



在多数老套的童话故事中,王子会击败恶龙,救出被困的公主,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,而小女孩们往往会将自己代入公主的角色,寻找着属于自己的白马王子。


然而令你有代入感的往往不是公主,反而是那些反派。恶毒的后妈,嫉妒心强的巫婆……


至于祁安,


‘那我想要成为她们最重要的东西。’


他那时是这么回答的。



触碰的三秒,很短,却在某个瞬间被拉得很长。


耳畔似乎听见了钟表缓慢有规律的声音,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


哒,哒,哒……


你眼皮越来越重,脑子也渐渐无法思考。


因此,也错过了祁安眼中的不舍与留恋,更看不见那汹涌,泛滥成灾的情感。


意识在逐渐下沉,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海底,只有无数漆黑将你包裹,直到突然有一点红光的出现,黑暗被尽数吞没,取而代之的,是熊熊燃烧的大火。



好疼……好疼……皮肤像是在燃烧。


醒来,要赶紧醒来……


耳膜嗡嗡作响,你脑子一片昏沉,一点力气也提不起。


好痛苦……不能呼吸……


人体的求生本能发出激烈的警告,可你却只能睁着眼睛,看着火焰将自己吞没。


好疼……


你的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。


……


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,宾客都安然无恙,起火的地方在四楼化妆间。


洛青阳站在冒着火光的楼下,得知你还在化妆间的消息时,愣了一下,之后就不管不顾地跟疯了一样要往里面冲,几个保镖眼疾手快拉住才避免了另一场灾难。


消防人员用担架抬着一块块的焦黑尸骸出来时,宾客们都有些反胃,别开脸不忍再看。


显而易见地,在所有人都在草坪上聊天时,这场爆炸,只有一个牺牲者。



祁文川站在担架旁,在消防员轻声说了句节哀时,他只是保持着沉默。DNA鉴定结果出来,证明死者确实和祁文川有血缘关系,医生询问他是否要进一步检验时,祁文川摇了摇头,拒绝了。


秘书当时站在他身旁,看着祁文川鬓角生出的白发与眼角的皱纹,秘书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觉得,总裁好像变老了。




——


一记宛若劈开天地的惊雷在耳畔响起。


你蓦地睁开眼睛,心脏剧烈地跳动着。


窗外是倾盆大雨,狂风无情拍打落地窗。



你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,完好无损,没有丝毫烧伤。


是梦……


是梦……吗?


你掀开被子走到窗边,望着外面陌生的街道,你错愕地发现,这是一个陌生的国度。


你走到桌子边,发现上面有一封信,和一部智能手机。


打开手机一看,距离订婚宴已经过了三天。


你上搜索引擎搜索相关的信息,除了订婚前铺天盖地的消息以外,你什么也没找到,评论区清一色的羡慕,一切似乎都很正常。



你放下手机的手有些颤抖,勉强着打起精神,拿起那封薄薄的信封,里面有一张银行卡,还有一张纸,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,字体你再熟悉不过。



【弓在箭要射出之前,低声对箭说道,“你的自由就是我的自由。”】

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【正文完】


这条线就到这儿了。彩蛋是番外,另开一条he线,像是平行世界吧,不会很长,1k+左右。





弓在箭要射出之前,低声对箭说道,“你的自由就是我的自由。”——泰戈尔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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